《朕,亡国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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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的山野间。
宁王萧檀在手下的搀扶下磕磕绊绊地坐到一块大石头上,他看着面前那碗浮着白沫的粟米汤,干瘪的胃中一阵犯恶心,“没有别的东西能吃了吗?”
自从那天夜里被安有良带出了宫,他便是连着好几日风餐露宿,昼夜不停地翻越崇山峻岭,甚至连匹能骑的马都没有,脚上磨出了好些水泡,疼得要命。
这辈子从未吃过这么多苦的萧檀,此刻看到那碗清汤寡水后,本就苍白的脸上彻底失了血色,险些呕了出来。
“王爷,就这点儿粮食了,您也别挑了,咱儿歇一会儿还要接着赶路呢。”安有良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这位曾在朝野叱咤风云的大太监此刻同样狼狈,他居高临下地白了萧檀一眼,没一点好气地说道。
萧檀闻言不敢再有异议,他小口地抿着碗,喝了起来。
陈崇混在早已失去军纪、疲惫不堪的禁军队伍中,他嘴里叼着根稻草,用力地磨着后槽牙,却嚼不出一点味儿,目光直愣愣地望着宁王手里的那碗稀米糊,他喉头滚动,心中骂了句脏话。
他大爷的,他们这些人都饿得啃树皮吃土了,这王爷居然还搁那儿挑挑拣拣的,不吃给他吃算了。
“崇哥,这儿还要巡吗?”身侧同样面色不佳的禁军士兵凑到他跟前问道。
陈崇收回目光,吐了嘴里的稻草,“巡。”
那人瞬间垮着个脸,“这荒郊野岭的,楞个会有人哦?”
陈崇只挑眉看着他,“你不去?”
“去,去。”那人不敢违背陈崇的命令,抱着怀里的刀走向了山野深处。
陈崇背靠着树干,他四周环视了一圈此刻怨声连天的禁军队伍,皱了下眉。
禁军现在的士气已落到了底谷,即便是那两位左右军统领也无法调动起士兵的作战积极性,若有人在这群山峻岭间设伏,后果不堪设想。
昼夜不歇的奔波让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过了一会儿,他抱着怀里的刀,逐渐合上了眼皮。
陈崇是被林间窸窣的声音吵醒的,他望着昏暗的天色,一把推醒身侧正在昏睡的士兵,“老三呢?”
老三便是他方才叫去巡逻的人。
被他推醒的人迷糊地睁开眼,“什么?”
陈崇猛地站起来,用脚踩灭地上的篝火,“他没回来,太久了,不对劲。”
那人瞬间清醒了,他起身的动作却僵在一半,转头看向山林间,“崇哥,有声音,是不是老三回来了?”
陈崇没有动,他万分专注地聆听着山坡上传来的窸窣动静,下一秒,他面色剧变,一把攥紧了腰间的刀,“不是!把小队的人都给我叫起来!”
“起来!有埋伏,都他娘地给我起来——” 那人大喊着,几乎是屁滚尿流地爬了起来。
“嗖——”
与此同时,空中闪过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无数支箭矢从天儿而降,一群土匪打扮的人在几个猛汉的带领下从山林间冲出,提刀砍向毫无防备的禁军。
一片腥风血雨、金戈交击声中,宁王萧檀穿着那身行动不便的锦服连滚带爬地躲避着流失,混乱之中,他与左右皆已走散,此刻身边竟是一个护卫都没。
他神色慌张地看向身侧的一个禁军士兵,“救、救我……”
未待他话音落下,萧檀只感觉一道滚烫的液体溅在自己脸上,他惊恐瞪大的眼瞳中倒映出那士兵骨碌滚落在地的头颅。
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就这么倒在自己跟前。
血,好多血……
萧檀腿一软,瞬间跌坐在地,唇瓣颤抖地着看向正挥刀刺向自己的匪兵。
下一秒,
“噗!”
匪兵吐出一口血,动作僵在了原地,一柄刀尖刺穿了他的胸膛。
陈崇拔出染血的刀,目光越过土匪倒下的身子,落在几乎已经被吓傻了的宁王身上。
见这金尊玉贵的王爷显然是走不了路了,他迅速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估摸着对方能值几个钱,迟疑了半瞬,他一把扛起萧檀就开始跑。
陈崇率麾下的小队一路跑到山顶,随后命人把唯一连通山路的索道砍了,大半土匪兵与近千余禁军就这么被一齐阻断在了下方的山坡上。
禁军统领此刻终于稳住了阵脚,他组织起剩余的队伍,将零散的匪兵给杀了,这场风波才算彻底平定。
他命人去清点人数。
此刻距离他们离开洛阳城不过七八日,这支禁军队伍逃亡、离散、被杀的人数却已过大半。
行至一片空地处,陈崇将肩上的宁王放了下来。
宁王一张脸吓得惨白,他看着陈崇,眼眶中竟溢出一行泪来,他一边哭,一边哽咽道:“多……多谢义士相救。”
陈崇笑笑,“臣分内的事。”
心里又问候了一遍宁王和他的祖宗,光谢有个屁用啊?
人群忽然传来一道尖厉的嗓音,“王爷呢?王爷在哪?”
安有良被手下的人扶着,神情狠戾地四周环顾着。
宁王现在可是他手中唯一捏着的筹码了,他决不能再失去这个皇室血脉。
宁王哽咽道:“我在这。”
安有良立马走到了他跟前,“王爷可有受伤?”
宁王:“没……方才是这位义士救了我。”
安有良垂眸打量着一旁的陈崇,“你就是方才命人砍断索道的那个队正?”
陈崇在他面前跪下,“正是在下,小人陈崇,见过枢密使大人。”
安有良看他生得相貌堂堂,人又高大,行事果决,瞧着也机灵,“你救主有功,方才做得很不错,该赏,我看你有几分眼缘,有意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陈崇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抿了抿唇,开口就是一句,“爹。”
安有良与左右闻言大笑,他被陈崇这声“爹”叫得心情愉悦,当即命人赏赐了他一条金带与不少银两,“你是个有能耐的,禁军如今缺个右军副统领,这差事不如就交给你。”
队正只是指挥小队的九品小官,而副统领几乎是整支右军的头。
一天一地不过掌权者的一句话。
陈崇连忙叩头谢恩,“多谢义父赏识!”
重新整顿好剩余的禁军队伍,安有良也不敢再歇了,连忙下令继续行军。
宁王经历过刚才的风波,此刻腿软得压根走不了路,更别提爬山了。
陈崇便提议背他。
宁王踌躇片刻,爬上了他的背,在他看不见的视角下,陈崇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神情。
他原名陈狗儿,做过屠夫,干过漕运的活儿,当过驿站的邮差,都是些下九流的差事,后面神威禁军扩军收编,他和几个兄弟就去参军了,混上了个队正的差事。
小时候,在他们这些贱民眼里,皇室就是天家,是和庙里那些神仙菩萨一样需要供起来参拜。
但现在,他瞥了眼趴在自己背上忍不住睡过去的宁王。
原来他和皇帝的距离可以如此之近。
原来皇帝的命,也可以捏在自己手里。
……
正月卯日,大燕的昭义公主出降镇北王世子。
鼓乐声中,大红的轿辇停在新修葺的将军府前,府邸前的红毯一路铺到街边,屋檐下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
有不少街坊百姓凑在街边围观那抬轿的仪仗队。
自安有良率禁军出逃那日便冷清了许久的洛阳城终于多了几分人气。
将军府前有络绎不绝的京官前来登门道贺,他们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在这一天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李冀昌攻入京城之后,朝中已经死了太多人,作为燕朝旧臣他们仿佛随时会被清算,肩头高悬的这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镇北王世子迎娶燕朝公主这一喜事像是给他们血肉模糊的伤处上了点沸麻散,短暂地抑制住了如同疼痛一般蔓延的恐慌。
随着抬轿太监高喊“压轿——”的声音落下,李进喜俯身替萧珩掀开轿帘。
正坐在轿内的人一身艳红的凤冠霞帔,大红盖头上金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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