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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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在廊下劝道:“女郎宽心,郎君说了,待刺史身体好转就回京看您。
“嗯,”裴妍低低应了声,没有多话,捏着信回屋里了。
听雨本在廊下回话,见裴妍失魂落魄地回房后,正欲转身,却被容秋叫住。
俩人是老熟人了。
容秋废话不多说,直接问他:“郎君临走前可有交代你什么?”
听雨点头,看了眼周遭,附耳低声:“郎君让我盯着赵王府。若有异动,务必联络大郎君,保钜鹿郡公府诸人西行。”
赵王?容秋皱眉,她来府上多年,记得府里和赵王没什么过节啊。且不谈这个,“就凭府里这些人手能够用?”
张茂给的那份部曲的名单她看过,他们的人不过三四十人而已。
听雨摇头:“自是不止。郎君临行前在京里留下几处亲卫,由胡饼店的季大郎统领,我是副统。另有西郊庄园的私兵,总数不下千人,由大郎君总领。”说起自己的副统之职,听雨本能地挺了挺胸膛,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容秋这才正眼打量起眼前人来,发现这个原本瘦弱的少年不知何时竟长高了许多,人也比三年前壮实了。
她笑道:“看不出啊,跟了二郎后,你行情大涨,竟也能统领亲兵了。”
“不敢当不敢当,姐姐说笑了,也就是郎君提拔我,才得了个微末的小校罢了。”听雨哪敢在裴元娘的红人面前造次,何况这位还是张府出来的家生子。她的父兄可都曾是张府的家将哩!
容秋放下心来。
这么说,张茂确实是留了人手的。钜鹿郡公府里的那些部曲实力如何她是清楚的。除了张茂安插的那几十人,还有裴池几个算有点能耐外,其他人,哼,说句不好听的,只能干点顺风仗,真要他们真刀真枪地上阵,敌人未到,自己先得吓个半死。
在容秋这个武将之女眼里,偌大的钜鹿郡公府,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
张茂回凉州不久,东海王妃便携世子司马毗匆匆登门了。
郭、王二位夫人早从裴頠那里知晓了高密王妃的事,便坐等着顺水推舟,装模作样地接待了她们。
对于裴妍与张茂的私情,王氏其实很恼火。长房行事这么没规矩,打的亦是钜鹿郡公府的脸,一个弄不好,连裴妡的名声都要被牵连。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顺着家主的意思办。
裴妃算是裴家的姑奶奶,她见到两位堂嫂,未语泪先流。
小郭氏内心万分愧疚,赶紧上前搀住她,拍着她的手,劝道:“总是孝道最大,我们都懂的。”
裴妃咬牙道:“那位未免糊涂,竟拿孙子的婚事来扶持娘家。可怜我家阿毗,自小便与阿妍要好,如今竟要这般生离。”
王夫人扫了郭夫人一眼。
裴妃与小郭氏一向交好,如今却是郭氏的女儿负了人家儿子在前,求着家里使计解除二人婚约在后,可怜裴妃一向把小郭氏当姊妹,把裴妍当女儿疼爱,自己被这对母女算计了都不知道。
小郭氏被妯娌看得脸上发烫。这事确实是她们母女不厚道。但戏已到这步,硬着头皮也得唱下去。
她一擦眼角,小意地安抚:“阿妍做不了世子妇,那就做你的义女吧。在阿妍心里,你这个姑姑跟母亲是一样的。”
“只能如此了!”裴妃咬牙应下。
前几日,东海王来信,以高密王妃病重为由,请求裴家百日内嫁女冲喜,被裴家家主裴頠一口否决。
事已至此,高密王妃以“忤逆”为要挟,甚至闹着要到御前告御状,身为儿媳的裴妃亦无法,只能与裴家商量退亲事宜。
在这桩事里,难过的除了裴妃,还有世子司马毗。
书房,司马毗毕恭毕敬地向钜鹿郡公裴頠请罪。
裴頠沉着脸,一言不发,此事是他布的局,然而这贼喊捉贼的功力,司马毗怎么能跟这个两朝元老比?
倒是一旁陪客的裴憬,面上五味杂陈,不知该作何表情。
一方面他知道妹妹对张茂心有所属,裴家来退亲,正好合了他妹妹心意,他由衷地为妹妹舒了口气;另一面,他又觉得如自家妹妹这么好的女郎,怎么能被人退婚呢?东海王真是欺人太甚!
于是他看司马毗的眼神便复杂起来,既同情又不甘。
当然,如果他知道这场退亲的始作俑者是自己的好叔父,想来这会已经在司马毗面前露了马脚了。
裴頠故意冷了世子半晌,这才装模作样地长叹:“此事既是妇人之间的玩笑,便止于妇人之手罢。”
裴頠干脆连两家曾小定的事都不提了,直接将之归纳为“妇人间的玩笑”。
司马毗心苦,却也知,这是保全两家颜面的最好方式了。
将要退下时,司马毗犹豫了一瞬,突然折返,朝裴頠行大礼,委婉请求:“某与元娘自小一处长大,原以为能护佑她半生,如今却不得不为孝道避亲。某想再见元娘一面,亲自向她解释清楚原委,也好过她心里无端猜疑。”
有始有终,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裴頠心里可惜,只是既生瑜何生亮,他败给那鬼精的张家小儿,倒也不算丢人。
他挥挥手,同意道:“且去看看阿妍吧。她心里……亦不好受。”
一席话说的司马毗更加酸楚。
自郡公府外院书房到裴妍的内室需经过东湖画舫。
司马毗一路行来,脑海里翻涌的皆是自己与裴妍几次在画舫烹茶聊天的场景。
越接近裴妍的院子,他便越痛苦,也不知阿妍听到退婚的消息后,会是何反应?
正在院子里晒花的的裴妍确实心情低落,但却不是为司马毗退婚的事。
她的小院子里摆满了竹架,架子上晾晒着盛满杏花的竹篾。
她来到一处篾子前,理了理上面的花瓣,拈起一枚,放嘴里尝了尝,涩里带酸,一丝甜味也没有:“骗子!”
想起几日前,她还和张茂在院子里温存。如今,二人却相隔天涯,眼泪便扑簌簌地淌下来。
“阿妍妹妹!”司马毗来时,恰看到裴妍正拈花落泪。
原本,裴妍待自己不冷不热,张茂又口口声声说裴妍与他有私情。司马毗还曾怀疑,裴妍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可是看到这一幕,他立时明白了她的“真心”。
可惜,一切都迟了!他只觉心如刀绞,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上前道:“阿妍,是我无能,负了你!”
他牵起裴妍的手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胸口:“你心里难过,就打我吧!”
裴妍一时呆愣,没反应过来,这是……她这才想起司马毗的来意,高密王妃的事她刚从阿母那里听说了些。
他不会……误会了吧!
裴妍赶紧从司马毗的手里拽回自己的手,后退两步,柔声道:“世子不必多虑,退亲的事,不怪你!”
司马毗一腔苦楚无处诉说,眼见着佳人在前,自己却求而不得。他很想向裴妍解释自己和母亲的难处。然而他母亲与祖母的恩怨不是一日两日了,又是家丑,自己这个做晚辈的,实在难以启齿。
裴妍却止住他的话头,宽慰道:“老人家心思重,我们做晚辈的,自然要多担待些。”
司马毗听得此话,更觉悔痛交加。裴妍不仅貌美,还善解人意,河东裴氏的女儿,果然不是其他人家能比的,心里不禁对祖母的怨愤更上了一层,对那位素昧平生的杨家表妹更加憎恶。
“阿妍,终归是我负了你,你一定很怨我吧!”
裴妍摇头,面上真挚:“你和姑姑照顾了我们母女多年,我和阿母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你?何况,咱俩即便做不成夫妻,也还是兄妹啊!”
兄妹?司马毗惨然一笑,他们算什么兄妹?没了这一纸婚约的束缚,他之于她,只是隔了不知多少房的表亲。
从此,她的喜怒哀乐、婚丧嫁娶、生老病死,与他再无干系!
司马毗只觉意难平,有万千委屈想要诉与裴妍听。然而,如今的他们已然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他几度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终归,是他没担当,被家中老人算计了去!
裴妍却没给他自辩的机会。她朝身边的容秋使了眼色。
容秋立马上前隔在二人中间,以人做盾,生生将二人分开,就听她柔声对裴妍道:“春日风大,夫人吩咐过,女郎不可在外久待!”
裴妍也应景地咳了两声,歉然地朝司马毗福了福身子。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然而,司马毗却迟迟没有挪步:“阿妍自去,我一会便走。”
他只怕这一别,他们此生也许都不会再有机会单独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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