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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娇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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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金嵌玉的浮夸马车。极轻的颠簸。柔软的波斯毯。徐徐升青烟的鎏金香炉。

安宁,豪奢,与方才营帐处的走沙飞石,硝烟滚滚相去颇大。

回程的马车辘辘前进,只装着乔婉眠和冬花二人。

冬花没少被灌迷药,吐了两遭沉睡了。

乔婉眠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膝上,她掀开锦缎车帘,只见琉璃窗外,乔家侍卫手中的火把将道旁张牙舞爪的枯树都照亮了。

乔婉眠回忆刃刀送消息时所言。

他姿态从容地拱手:“万幸,春花找到了。作案的也已经关押。”

乔婉眠似有所感,问:“只是……?”

刃刀看她情绪算是平稳,垂下眼帘,声音低沉:"春花脑后受到重击又没有即时诊治......"

乔婉眠人向后软,颤声问:“结果呢?先说结果。”

刃刀拽住乔婉眠一角衣袖让她站稳:“眼下还昏迷着,但启束师父说不出三日就会转醒。”

乔婉眠拍拍胸口:“还好还好,你吓死我了。以后再有类似消息,先捡最严重最坏的告诉我,好吗?”

刃刀颌首。

回忆停止,乔婉眠怜惜地抚摸冬花的黑发,逐渐在担心中入睡。

月色如霜,萧越回到乔宅就翻来乔婉眠的院子。

夜半三更,寂寥无人。

他推开雕花门,走过穿堂,隔着绣屏向里屋看去,榻上果然空无一人。

萧越的目光落在床榻边缘。

刃刀说,春花被人打晕后,被藏在这装作她。

鲜血染红了乔婉眠最爱的海棠绣枕,渗入檀木的纹理。

乔宅当时暂时顶替了官衙的职责,兵荒马乱的,就没人察觉少了个小女郎,真相还是刃刀带着启束赶回后发现的。

也是惊险,再晚一刻春花就救不活了。

萧越退出去,绕到西厢。

月光透过窗棂,将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拉长,投在屏风上,如同一幅水墨画。

果然,乔婉眠青丝散满枕畔,搂着梨儿睡得正酣。

萧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梨儿虽才十岁,却也该避嫌。

萧越退到廊下,倚着绿漆柱子,任寒风扫过。他闭了闭眼,林之的话在耳边回响。

教他骑马射箭、命他惦念西原的祖父,当初怎会将百姓弃之不顾?

但不得不承认,祖父当年决策也许是对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还有,攘外,必先安内。

这些古训不无道理。

祖父是把“安内”的期待留给了他。

萧越抬手揉了揉眉心,那里还残留着白日里的疲惫。他多想就这样守在乔婉眠身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也好过独自咀嚼这令人窒息的真想。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院中枯败古树融为一体。

晨光透过百草纹绣帘,在拔步床上洒下斑驳光影。

乔婉眠睁开眼,望着熟悉的帐顶发怔。身下换回了够几个人在上面打滚的拔步床。

乔婉眠发呆片刻,揉揉脸一个骨碌翻进深处准备再睡,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遭了!

怎么又没人唤她起身!

昨夜归来时已是三更,她和冬花都困得东倒西歪。她依稀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应承,若是萧越今日回来,就去求他为春花主持公道。

“梨儿!梨儿!”

“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梨儿捧着铜盆推门:"姑娘可算醒了,大人今晨特意交代,您若有事寻他,直接去便是,还能在那处用膳。"

乔婉眠潦草洗漱,裹好衣裳急匆匆出门。

外面看着阳光和煦,都是骗人的。寒风裹着冰碴子往人骨头缝里钻。

乔婉眠将披风裹紧了些,快步朝萧越的院子走去。

院子里人头攒动,却安静得出奇,只能听到窃窃私语声组合起来的微妙声音。

有品级的官员虽衣着整齐,却也难掩疲惫。

他们表情凝重或犹疑,背阳立着,像过去家里演武场中扎了彩绸的梅花桩。

乔婉眠埋头往里走,感受到一道道陌生的目光落在身上,灼得她脸颊发烫。

救命,好怪。

他们一般不是用这样目光看萧越吗?

她埋着头一口气穿过院子,手还没敲到门,就听里面萧越喊“进”。

她快步穿过院子,还未抬手叩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萧越低沉的声音:"进。"

推开门,两个小吏正弓腰整理卷轴。

萧越挥挥手:"都下去吧,告诉外头的人也散了,去用膳歇息。"

两个小吏如蒙大赦,朝乔婉眠投来感激的目光,脚下生风地溜了出去。

卫道低眉顺眼地端来饭菜,摆满后就退出去。

萧越已经换衣洗漱过,乍一看与往常无异。

他是不是也还没休息?

乔婉眠用视线探究他的深邃眉眼,抓住了一闪即逝的疲惫与失落。

萧越坐到桌前,微微侧身,两膝张开,张开怀抱,声音低低的:“过来,好么?”

想得美。

脑子还在否定,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弹出去,一下就弹到萧越胯上。

乔婉眠:“……”咦?

青年男子一身劲瘦薄肌,骨肉线条流畅,稳稳接住她。

她后悔了想跑,却被一只大手捞住。

也不差这一次了。

她自暴自弃地将脸埋进萧越颈窝,双手攀上他宽阔肩膀。熟悉的凛冽香气涌入鼻腔。

那气味似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脑海中突然浮现无数他们相处时的画面。

空空的炸荷花盘子,执笔教她习字时若有似无的拥抱,同乘游船时他落寞的背景,夜宿山寺时他放过的那只傻兔子…….那些平淡的日常不知为何让她胸口发胀,鼻尖发酸。

忍了几息,终究还是让泪水沾湿了萧越的衣襟,鼻腔也不堪重负,无法呼吸。

她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

为萧越委屈?

怀念之前无忧无虑的单纯日子?

乔婉眠睁开朦胧泪眼,抬头看萧越侧颜。

心中暗道不妙:“完了,又被萧越的皮相迷惑了。”

身上的女孩软软绵绵,毫无防备。

发间萦绕着他眷恋的味道,小小一团埋在他怀中,露出一截凝脂似的纤细后颈,还在因心疼他而落泪。

萧越脖子被她糊上的眼泪鼻涕弄得湿痒,心中满足与酸楚交织。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背脊,感受着这份陌生的情绪。

二十载人生,除了幼时祖父母亲给予的短暂温暖,他的岁月尽数被仇恨、防备与苦修填满。

直到遇见乔婉眠。

起初,这些因她而起的陌生情绪,让他感到失控,他自我封闭的本能叫嚣着让他逃离。

但温渐言的出现,让萧越不会再退半步。

如今那些失控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一根荆棘,痛苦,但是他生的希望。

是他孑孓独行中唯一的光。

萧越取出手帕,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乖,我已经不在意了。转过来用膳可好?"

乔婉眠在他怀里擤了擤鼻子,觉得失了面子,嘟嘟囔囔:"特殊情况才让你抱抱,我还没原谅你呢。"

"是,小的谢乔小姐开恩。"萧越低笑,胸腔震动。

"咕——"

乔婉眠捂肚子。

她已经两夜三日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此刻,平日里只动两筷的白饭都格外诱人,更别提那热气腾腾的包子、油光发亮的烧鹅和晶莹剔透的肘子。

她撑着萧越的肩膀起身,又翻身坐好,毫不客气地扭了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要去抓包子。

"且慢。"萧越拦住她,"卫道,端盆温水来。"又补充道,"要温的。"

乔婉眠坐在萧越怀里指点江山,胡吃海塞:

"包子。"

"汤。"

"点心。"

酒足饭饱,她正想窝在萧越怀里困觉,却突然闪过自己为何而来。

“糟了!”她猛地弹起,“忘记带你去办正事了!”

萧越停箸,无奈笑笑,起身,“走。”

乔婉眠眨巴眼睛,“去哪?”

“冬花已经在东厢房。我们带她去审。”

“审谁?”

“庞家婆媳。”

乔婉眠倒吸一口凉气。竟是她们。她救过的人反咬她一口。

-

萧越院子里的人都散了,诺大的院子显得空旷。

乔婉眠拉着冬花,跟着萧越穿过抄手游廊,到下人院中的柴房。

柴房窗户极小,又朝阴,屋里昏暗腐臭。这是乔宅关罪奴的地方。

庞家婆媳形容狼狈,被捆在柴堆边。

媳妇鬓发散乱,脸颊红肿,衣裳破了几处。

但看着很是精神,一瞧见门有动静就斗鸡似的支着脖子瞪过来,看清来者后更是想要挣脱绳子冲到乔婉眠面前。

被一旁审她的小吏踹了几脚才老实下来。

瞧着是恨极了她。

相比之下,婆婆还算体面,只双目红肿,衣裳脏污。

她原本失魂落魄地瘫坐着,看到乔婉眠,立马磕头告饶:“民妇恩将仇报,愿以死谢罪。只求大人小姐留民妇孙女一条活路。”

"还信他们?"儿媳冷笑,"我们落得这般田地,都是他们害的!"

婆婆回头怒骂:"我落到如此下场,就是猪油蒙了心帮你!我庞家真是瞎了眼聘你!大人,民妇将春花藏起来时,是只当乔小姐偷偷出门逛集市……"

乔婉眠站在门口,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那媳妇本就神神叨叨,对她也不友善。

可婆婆就不一样了。

她总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们还保下了她儿媳母女。

冬花怒不可遏,冲上去一脚踹倒婆婆:"狡辩!出门转转为何换盔甲?你分明是听到了我们换衣裳时的对话,想放任我妹妹流血至死,赌乔小姐回不来,再栽赃给乔小姐!"

乔婉眠呆住。

她都没想到这一层。

居然,居然!

她往前几步,蹲在婆婆身前,质问:“是这样?”

乔婉眠呆住了。她竟没想到这一层。

"是这样吗?"她蹲下身,直视婆婆的眼睛。

庞婆婆想拉乔婉眠的裙角,又被冬花一脚踹开,哭喊道:"是我对不住小姐!那次她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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